【熏晗】斯德哥尔摩情人（02）
第一部 【恶之花】
02，短暂的温暖
前文：01
“你是谁？”
醒来后的谢晗，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，他四处打量着整个房间，仿佛一只野猫在陌生的屋子里，最优先便是找到一条最安全的退路。他看起来依然不好接近，李熏然觉得如果自己胆敢靠近，恐怕会被挠上一爪子。
“你好，我叫李熏然。”
李熏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朝少年释放着善意。
递过去的粥还微微冒着热气，米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，这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将谢晗包裹了起来。他的鼻子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，伸手接过了粥碗，略略迟疑后，终于还是缓缓地开始小口啜着米粥。舒展的肢体回应着这份的善意。
现在的他并不是26岁时那个残忍的杀人魔，只是一个受到了虐待的少年。
李熏然反复对自己说。
是的，在带人回旅馆的路上，谢晗胳膊上青紫的痕迹昭示出他的生活中的艰难：那些尖细的瘀点应该是针扎或指甲掐出来的，一些位置细长的淤痕大概不是教鞭就是皮带吧。单亲家庭中漠不关心的父亲，疏忽或是残暴的看管者，这样的家庭构成哪怕只是猜测也不禁令人心酸。同样身为父亲的李父几乎是愤怒的，怎么会有人忍心将这样的残暴加诸于自己的亲身骨肉身上。
【幼年时被母亲抛弃，长期遭到年长女性的虐待甚至性侵犯。】
李熏然的脑中浮现了薄靳言对鲜花食人魔1号的侧写。
14岁的他，究竟已经承受了多少？
长期被这样的黑暗生活沾染之下，他又还能忍受多久？
毫无疑问，谢晗是个高智商的天才，他也正在努力地用尽自己一切能获得的资源来摆脱这片黑暗。这一点从他还清晰的意志也可以看出来。一个长期被虐的孩子，从李熏然记忆中见过的例子，大部分都是充满惊恐的，任何声音或动作都有可能让他们变得像只惊弓之鸟。几乎没有像他这样，在任何情况下眼神都是冷静清明的，哪怕他肢体的僵硬跟微颤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他的意志还未被压垮。
“谢谢，”喝完了粥的谢晗仿佛恢复了些许力气，“请不要报警。”
出乎意料外的请求，让李熏然瞪大了眼睛，李父跳了起来。
“你这个样子，怎能不报警？”
“不，请不要报警！”谢晗坚定地望着李父，他抓着被子的手因为紧绷几乎颤抖了起来，“我能自己处理好。”
他如此哀求着，这对于李熏然来说，完全是一种陌生的表情。
他见过谢晗各种各样的表情，邪恶而又满足的，空虚寂寞的，愤怒的，癫狂的，谢晗这样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，你几乎很难想象，在他的脸上也会出现这样软弱的表情——哀求。
李熏然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放任想象，去同情这个未来的杀人狂。
然而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指明了原因。
——他哀求，是因为报警无法帮助他，甚至有可能带来更多的伤害。
身为人民警察的一份子，李熏然一直是以这个身份骄傲而自豪的，特别是当他帮助到了他人时。然而，他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，很多时候，对很多事情，他们仍然是无力的。你只能坐在那边等待着事情发生，那些似乎只要一出手便能解决的问题，他们无能为力。
同样，李父似乎也想到了这些，这位善解人意的长者摸了摸少年的头，叹了一口气。
“那我们能帮你什么？”
“我需要时间……”谢晗的表情中惊讶与庆幸混合交织在了一起，“半年……不，只需要再给我一周的时间。”
李熏然几乎可以看得出来，谢晗的脑子里在拼命的盘算着什么事情，半年是最终的解脱时间，那么这个一周代表着什么，一个苟延残喘的时机？
一个机会？
给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？
不！
他本能地想拒绝。
他甚至残忍地幻想着，当他拒绝的“不”字说出口时，谢晗脸上绝望的表情。那个双手沾满血腥，残忍扭曲的食人恶魔会多么绝望啊！一想到这里，他几乎要喜形于色了。
但那不是李熏然。
李熏然强压住了心中铺天盖地的恶念，你不能因为还没出现的罪恶审判一个人。
再一次审视面前的少年，李熏然忍住了恨意，他伸出了手。
“我会帮你，我保证。”
当晚，李熏然跟谢晗一起睡。
心灵的伤痕可以用体温来抚慰，老刑警凭经验下了这么个判断。他既担心成年人的靠近，会让少年的情绪过度紧张，又不放心让少年单独一个房间。于是这个重担便落在了李熏然的身上。
谢晗靠着墙，微微蜷缩的姿态象征着缺乏安全感，寻求自我保护。
李熏然绷紧了神经，他努力闭上眼睛假装睡着，但是意识却完全清醒。谢晗轻微而颤抖的呼吸，通过空气缓慢传来的温度，同情，憎恨，还有一丝隐约的恐惧，这些搅得李熏然脑子胀痛了起来。他并不敢真的睡着，万一深夜的噩梦再度降临，在谢晗的身边大喊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来，这结果几乎是灾难性的。
一周。
李熏然暗暗地对自己说，这是个好机会。
他需要从全新的角度来观察他的目标。
看看这个少年谢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，看看那些促使他转变为恶魔的伤痛，究竟已在他身上生根发芽到了什么程度。
然后，再决定自己该怎么做。
【2006年谢晗失踪，所有资产从美国转出。】
这应该就是谢晗最后蜕变的时间点，在那之前，或许自己还能再做点什么。
李熏然吃不准自己未来的态度究竟会转变到什么方向。
但在这个夜晚，他控制住了内心的汹涌波涛，昏昏沉沉中，温暖的气息令少年的身体最终打败了意志，他睡着了。
然后并没有做噩梦。
一夜平静。
下一章：03 你害怕我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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